新住民

填寫表格、找房子、文化衝擊──五大挑戰讓東南亞學子在台定居

剛下飛機他聽不懂任何台詞的聲音

《剛下飛機,他連「租屋契約」都沒聽懂》

豐濱機場的長廊彷彿講著他完全陌生的語言,剛完成緬甸僑生先修班的Kyaw Kyaw,從緬甸仰光(Yangon)包機抵台,他從沒想過中文和日本語差這麼多。空橋上廣播「旅客請往1號出口方向」,他抓著行李箱轉了三次彎才走到出口,對著等候的學校師姐說:“Excuse me…bus to Taoyuan?”學校安排的接機人員笑著回應:「校車在右轉再直行100公尺。」他點頭微笑,卻連「校車」兩個字都沒聽懂。

到了校外租屋處,房東遞上厚厚的合同,他訥訥念著「租約期限」「保證金」「房東維修責任」……事前僑委會(Overseas Community Affairs Council, OCAC)的線上課程都教了,但當面對紙本合約,他還是完全卡住。旁邊的留學生朋友用緬文向他翻譯,他才勉強了解該簽在哪裡。簽下名字後,夜色已深,他一邊用手機翻譯軟體看路線,一邊在五分埔附近找晚餐,卻因不熟悉計程車叫車App出現「跳表」和「預估價」兩種選項,硬是多付了100元台幣(NT$100)。

在這個時刻,他才意識到「在台灣落地」並非只要有簽證、能上課就萬事大吉。語言、交通、制度與生活細節,每一環都在提醒他:自己還不屬於這裡。

《手機翻譯、夜市食物…語言與生活的微小勇氣》

語言成了他每天的挑戰,也是微小的勝利。每天一大早,他搭校車到臺北市士林夜市旁的7-Eleven便利商店打工,顧客點餐時,他習慣先拿出手機Google翻譯,打字「熱狗堡一份」,再照著翻譯念成「Re togobao yifen」,換來顧客困惑的表情與笑聲。他跟同事學「請問要加蛋嗎?」,學客人說「這邊有優惠活動」這樣常用句,三個月後,已能用簡單中文接電話訂便當。

下課後,他在家自學緬甸老師傳的YouTube教學,或看網紅拍的台語影片;友人教他打字注音輸入法,他才不用中文手機鍵盤裡的拼音選字。週末,他跟同學一起走進菜市場,從「青江菜」、「高麗菜」到「絲瓜」,每種蔬菜都要指著講五遍才記得。菜販阿姨常忍不住糾正他的發音:「不是『茄子』,是『ㄑㄧㄝㄗ˙』,慢慢來就好。」這些點滴,讓他漸漸理解價格標示、交易流程,甚至記下哪攤最便宜、哪攤老闆最和善。

除了超商,他也在學校餐廳、清潔工教室、科技廠的倉庫當臨時工,和不同嘉義、台中、桃園的台灣年輕人一起工作,才發現方言分布之大,客家話、閩南語和新竹口音,讓他開啟第二輪聽力訓練。雖然偶爾因聽不懂方言冷場,但更多時候,在重新詢問、互相示範後,他與同伴完成了每一次工作任務,也重建了那份在交流中被肯定的自信。

《不到家鄉,也能找到一碗安定的湯》

在台灣呆了快一年,Kyaw Kyaw說:「我還不是台灣人。」但他最喜歡的,是週五晚上和同學一起煮緬甸:一鍋酸辣魚湯搭配越南河粉,混合了緬甸、越南和台灣食材,鹹香中帶點辣,意外地像家鄉的味道。他在宿舍窗邊種香菜、九層塔,閒暇時幫台灣朋友畫線條圖,用英文、中文、緬甸語三種語言註解,成了他與不同文化之間的共同語彙。

他帶著父母用視訊看過他的住宿環境,也透過LINE群組分享台灣旅遊照片,爸媽笑他像導遊。對他而言,台灣的教育品質與家鄉差異巨大:根據教育部統計,2023學年度在台就讀大專院校的東南亞外籍生達1.6萬人,公立大學學費不到緬甸的四分之一(MM$),卻提供完整的社團資源和產學實習機會;但工作時數上限、外食成本、房租漲幅,也逼迫他更早面對市場規則。每一個難題,都讓他思考回家或留下:若有一天,他在護理、資訊科技領域找到專業定位,是不是能把這段學工經歷融入台灣社會?

結尾,他抬頭望向台北夜空,輕聲問道:「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回緬甸,我會想念這裡的自己嗎?」或許,你也曾離開過家鄉,那種既陌生又溫暖的感覺,正是最真實的歸屬起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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